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名叫许琨的人，他是一位在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丽江高山植物园工作的科学家。在那里，他致力于保护和研究高山植物，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四年前，我第一次了解到他的故事，那时他已经在丽江工作了十几年。他对我说：“这里有许多珍贵的高山植物，我正好是专门研究这些植物的，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他的热爱和责任感让我印象深刻。

最近，当我再次访问丽江的时候，幸运地遇到了许琨。他正在苍山采集种子。他的同事带着我重游了那片风景如画的区域。我看到了一片面积超过4000亩的大自然之美，其中包含森林、草甸以及阳光普照的地方，还有一处小湖泊。上千种种子植物得到了保护，这里海拔从2600米一直延伸到3600米，再加上人工温室，为滇西北及横断山区高山植物的迁地保护提供了理想条件。

当我们走进温室时，由于天气阴沉，我们不得不赶进去。这几个月不见，国家重点保护的红豆杉和水青树已经变得更加壮实，而药用植物不仅增加了新物种，还有克隆苗。野外只能长成几厘米的小绿绒蒿，在温室中，因为生长条件优越，更是长出了比人还要高的地势。这让我想起凌峰的话：“野外物种千千万，而保护者有限，所以珍稀濒危植物、药用植物、高山观赏花卉等有重要科研和经济价值的物种可以优先入园。”

每年的9月至12月，是高山植被结籽季节，那时候许琨他们必须跟随到野外。“守家”的凌峰也不会闲着，他们会晾晒采集回来的种子，这更是不简单；时常走访温室，却没那么容易——海拔3600米的温室走上去，只能靠一双脚，一趟来回就要一个半小时。而且，如果还有实验需要做，就得自己带饭。

丽江虽然条件比不过昆明，但野外采集更需勇往直前。四年前，我问过许琨为何选择这个地方。他回答：“这么多珍贵的生物在这里，我恰好就是研究它们的人，就这么简单。”坚持，是职责所在，但也离不开热爱，再加上国家持续加大对科研支持，许琨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机会。

行走间，我们意外遇上了许琨，从苍山回来。他说今年是他第三次去苍山，不仅要挡个每个角落采集种子，而且还有一项新的任务，就是带新入园同事熟悉野外。那时候资金有保障，户外装备武装到了牙齿，安全性、舒适度都跟老一辈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便如此，不期而遇到的蛇虫兽类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雪，都可能威胁我们的安全。

“要随缘，不要去挑衅大自然。”许琨叮嘱。一座位于横断地区上的小小 山脉里，有上千多只各种各样的生物。如果你早来了花还未谢，如果你晚来了果已落下，你不能期待一次性完成所有工作。

为了让珍稀濒危动物得到妥善保存，我们只能不断尝试，每一次都是时间累积的一部分。不幸的是，即使努力奋斗，也很难避免遗憾。但因为热爱，我们习惯了这样的遗憾。

成功采集到的种子，一部分将寄存中国西南野生生物资源库，一部分留在丽江高山 植物园作为备份。不过，对于許琼来说，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工作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如何确保这些宝贵的生命能够健康成活？如何利用这些资源？备份中的種子將會由許 琼帶來進行萌發試驗，並記錄種子的萌發條件，以便後續研究與應用。此時此刻，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比如对于杓兰属观赏价值极大的玉龙杓兰发芽率极低；又尝试无菌萌发，每一种温度、湿度、光照试一遍，最终掌握了发芽条件。但这仍然只是开始。

这几年以来，麗江 高 山 植 物 园 已经实现了超過1000種植被 的迁地保護。“滇西北拥有成千上万个物种，即使我退休也不可能实现全覆盖。试错次数越多，最终就能找到正确方式。”許 琼說，“這裡是一個團隊，一代人攻克不了問題，但下一代人可以繼續探索。”

當我們問起麗江 高 山 植 物 园建園20多年的哪些“世界首”、“全国领先”，許 琼自豪地说：“很多独特类型只有我们这里有的，只要我们做出行动，就是全国甚至世界第一。”

對於許 琼來說，可持续利用才是更深层次保護的手段。他們把滇重楼育化时间从两年半压缩到了半年，并送出了数百万株重楼苗。当我们再次访问农户的时候，他们调侃道：“你培养出的重楼苗，没有我们现在培养得好了！”听到这样的话题，让許 琼感到非常满足——市场上的大量手工制作产品意味着对原始资源压力的减少。这几年来，因為品質提升，大量农户開始減少採挖原生的滇重楼，从而减轻对环境造成损害。这让許 琼感到欣慰：“原生态应该继续生活在地球”。

現在麗 江 高 山 植 物 园裡既有庫存種子也有溫室，這一切配套著生物技术。在從保護轉向利用，用科學技術服務公眾方面，以及從基礎科研發展至教育普及方面，它逐渐建立起一個完整体系。我問他為什麼沒打算停下腳步嗎？他反問道：“為什麼我們不是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