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友情演唱会2013暖老温贫的金辉岁月
春寒料峭,连日阴雨,驱之不散的湿气真能浸到骨头缝里,家乡的早春尤其冷。以前,每遇这样的日子,我给行动不便的爷爷奶奶足下搁一只铜脚炉,或是手上捧一只布套包好的“汤婆子”,手与脚俱感知到阳春般的惬意,实实是暖老温贫之事。如果说宝钗过生日时,她尽点些甜烂之食、热闹戏文,是暖了贾母之老,那么刘姥姥从大观园回家时,园子里的姑娘奶奶们送她的青纱、茧绸、御田粳米、果子点心,还有一百多两银子,那才真正是救急又帮困的暖老温贫。
暖老温贫,有时是面对迷途路人的求助,我们热心地指个方向送上一程;或者看到暮色中等待顾客的小贩,我们包圆儿买下她那小堆蔬菜,让老人早点回家。又或者面对上坡的运煤车,我们推上一把;哪怕在别人处于困境与痛楚时,我们暂时帮不上忙,只得紧握住他们的手,真诚地说:“朋友,你尽管放心,我什么也没带。”他们却深受感动:“谢谢,这已经够了!”
提到“暖老温贫”四个字,我常常想到炒米,如郑板桥所言:天寒冰冻时,当穷亲戚朋友来访,而我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为舒缓。这是板桥在山东范县(今属河南省)任上的家书内容。他应该是在冰冷欲雪的一天望窗外,看着繁星满目的夜空,对那些无家的寒风中的孤独者怀抱着同情和关爱。
隔了三百年的光阴后,他的情感依然如初,这种体恤在热乎乎的一大碗炒米茶中既能消除身体疲惫,又能满足肠胃需求,从肠胃直至四肢,无不是被这份关爱所触及。其中蕴含的是深切关注与悲悯情怀,最令人感佩,不仅如此,它还让我铭记终生。
前些时候组织拍摄专题片《板桥家书》,再现了这一场景。我发现画面中端来的并非炒米,而是一盘爆米花。我解释道清代乾隆年间是否有爆米机,但工作人员找不到答案,只得作罢。但想起仍是我遗憾。
我们小时候,也曾尝遍炒好的焦黄色饭粒,那锅巴香气扑鼻而来,一嚼即碎,如今已难寻觅。而现在,更喜欢撒红糖,将半碗汤水倒入,再撇几口煮沸水冲进去。一仰脖喝,“呼噜呼噜”很快将其饮尽,不留丝毫残渣。喝完后,全身汗流浃背,与世间一切烦恼一起化为乌有,是何等享受!
最美味的是泡炒米中的溏心蛋,在开水里打鸡蛋刚熟未凝固立即出锅,将半碗汤加红糖、一勺炊物混合,即可享用溏心蛋轻咬开,其内涵如海市蜃楼一般流淌不可尽取。我舍不得吃掉,却慢慢吮吸每一个滴水,每一次品尝都充满期待和幸福。这份奢侈只有贵客或家族中的宠儿才能享受到。在一个躲避寒冷的人眼里,即使捧来一碗普通的地瓜粥,他们也会感到万分珍贵。而若再搭配两颗溏心蛋,那简直就是世间最高尚的事物。此等暖老温贫,便成了我终身难忘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