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活到何年方能不挂念生死之重
现如今,我常感有一位死亡的使者静静地坐在门外的过道里,躲在阴影中,不为人知的地方等待着我。不知何时,它会站起来对我说:“走吧。”虽然我想那必定是无情的一刻,但我不会犹豫,也不会拖延。我曾经说过,徐志摩这句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并非仅涉及生与死,而是对生命最恰当的态度。它如同墓志铭般完美。
死亡从未是一次瞬间完成的事。陈村曾告诉过我:“人是一点一点去世的,从这里开始,再到那里,一步一步终将完成。”他的话语那么平静,我漫不经心地附和,我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于忽略了死亡。
因此,我正在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对这个残破不堪的躯壳告别。这时候,我总是会想到那些清晨、午后和傍晚阳光变换的情景,以及一片蔚蓝天空、一个安宁的小院子、一阵温柔风吹来的感觉……这些都是往昔吗?往昔的一切又去了哪里?
生命之初极其神秘,无从而始。好似电影中的场景,一种情况引出另一种情况,一直顺理成章,最终构成了我们这个现实世界。一切都像梦一样出现,又像梦一样消失,只留下记忆。
对于开端的问题,我有我的答案,那就是北京的一个普通四合院。我站在炕上,用手扶着窗台,看着那个昏暗但充满温暖的地方。在窗外,是阳光明媚,透过玻璃映照着屋内。近处是一排绿油油的榆树矮墙,远处则是两棵枣树枯黑的枝条镶嵌在蓝天中,与四周安静的小院子相连。那是我最初见到的世界,那是一个简单却印象深刻的地方。
奶奶和母亲都提起过我的出生,他们说是在大雪纷飞的一夜,在医院里诞生的。但实际上,那个冬日早晨,当奶奶抱着准备好的铺盖艰难前行,在雪堆中寻找生产室时,她就已经站在了产房窗檐下。那一刻,她听到了我的第一声呼吸,就像是整个宇宙在沉默之后终于醒来了一样。
母亲后来很少谈及那个夜晚,只说她因给我而伤心良久。那时候,她年轻又美丽。她闭口不谈,让人猜测她的感受是否真实,或许只是她愿意展现出的欣慰,因为随时间推移,我逐渐长成了样子让她满意。不过,这些都是真的吗?
随后的岁月里,每一次踏出家门,都意味着进入新的世界。一条小街,小街上的花草气息、砖石气息,以及阳光在风中的舞蹈,都为这新世界提供了证据。而青砖甬道连接起房屋,将院子分割成四块均等的地带,其中两块种满西蕃莲,还有两个植被繁茂且色彩斑斓——这是回忆吗?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情感体验呢?
每当仰望天空,有声音飘渺飘渺,如同风的声音,却又不是真正的风声;或许它们来自遥远星辰,或许它们来自人类的心灵深处——这些声音,即使五十年过去,它们依然存在,就像那条小街、小孩子眺望的心情一样永恒。
这一切,是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命运?我们追求的是什么?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的未来又如何呢?这些问题仿佛悬浮在每个人头顶上,每个人心里,都要找到自己的答案。当我们把目光投向远方,也许就会发现那些似乎已逝去的情景其实一直伴随着我们,而那些追逐梦想的声音,则比任何魔法更加强大,更能够穿越时空,从白昼转入黑夜,从束缚转向自由。在这样的旅程中,我们才能真正理解“活到什么年纪可以不再介意生与死”的意义,并勇敢迈出属于自己的脚步。